千舞

［蔺靖］ 节气・雨水

*蔺靖
*2501字

・雨水落，青草生，亦是你我情丝萌

天空中下起了毛毛雨。

本来春天嘛，老是晴天也挺奇怪的。下个雨凉快凉快，吹阵拂面撩发的清风，郊外的农田和青草地、王府和宫中的小花园都洗刷了一遍，零星的小杂花儿和菌菇类点缀着石板小道，还带着一股青草的气息。

来到京城十来天的蔺晨，住的当然是客栈，他才不想住他瑯琊阁在金陵给阁中人预备的房子，那多无趣！

这天早上起了个大早，蔺晨住的小客栈就传来一阵阵喧哗声。他洗漱过后下了楼，只听得厨房里轰轰闹闹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啊！明天就是日子了，可这肉一点不香！」

「啧，也不是说就不香不能吃了，就是味道不对。可奇了怪了，难道老梁少准备什么料？」

蔺晨一听是吃的，也猜了个大概。娶了媳妇儿的，明天是该送些东西到岳父岳母家里，其中这做罐罐肉的传统，倒是有些份量。

悄咪咪溜进后厨，蔺晨嗅闻着飘散的气味份子，然后在两三个厨子身后突然冒出一句，「芝麻和香油加了吗？」

差点没把几个人吓死。

「哎！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走进来的啊！你们这又没安门。」

「你刚刚说，我们没加到什么？ 」

「芝麻，香油。」

蔺晨领着一群小厨子正经八百鼓捣一早上，才知道原来负责在日子里做罐罐肉的老梁，因为家里有事提早回家了，留给大家的只有买好的菜和菜单，结果注记的纸条搞丢，大家只能先做一些试试，果然，味道不正宗。

接近正午的时候总算做好了一大锅子肉，逐一放进小罐子里封好。蔺晨饿得前胸贴后背——虽然他的「贴」，前后差了不知道多少公厘。

然后他们在橱柜夹缝发现了那张纸条。「哎呀，哈哈，果然跟蔺先生说的一模一样啊！老梁也真是的，没买到什么当面说不就得了！害我们弄了半天。」

「这也没什么，都做好了就好。」

蔺晨随手抓起一个馍馍就啃，大家看他忙了半天也就让他去了，还递给他两罐子肉。

「算是谢礼啊！多谢蔺先生！」

蔺晨拿着肉挂着微笑走了。

・（翌日）

怎么说，也是自己做的肉。蔺晨对于罐子里的味道还是信任的，阁里的兄弟有时候不能回家，就领他们亲手做一些食物，时候到了送到家里去。只是，这身在外头，食物不好存放。

能给谁呢？

蔺晨脑中浮现一个松竹似的身影，穿着金丝滚边的玄色衣袍，腰上一把宝剑。青丝整整齐齐冠在顶上，正气凛然的表情随时随地都想让人倾身……啊呸！

蔺晨拍了下脑门，觉得自己怕不是饿糊涂了，居然对当今圣上起了念想。半个多月前离阁的时候，梅长苏那家夥就打趣的说，「景琰那么丰神俊美玉树临风，执笔可书治国良策，挥剑可擒敌军王将，如此良人，你可别喜欢上啊！」

「我可去你大爷的，谁会喜欢那头倔牛啊？又固执又毫无情趣，又不是水似的美人儿，喜欢他的估计是孙子！」

你大爷，可我怎么就想到他了？

摇摇头，蔺晨想过去就不当一回事了。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他飞身而走，跃进了大梁宫殿，带着那两罐封的紧实的，却总不会密不透风，还是从缝隙中飘散一点香气的罐罐肉。

宛如他和他的心。

外头雨势越来越大，但蔺晨揣着的两个罐子被他遮挡的严严实实，他自个儿一点也不担心。

寝宫，没人。藏书阁，没人。傻子才会去后宫找当今圣上。于是蔺晨猜想他应是在大殿上议事，但他也不好打扰。

就在这时他闻到一股浓郁的气味夹杂在雨水中，「白芷？还有甘松？」

蔺晨料想应是太后的药草园了，想想要是交给萧景琰免不了是一顿白眼加冷淡，可能还会拒绝或干脆不理不睬，交给御膳房，那群厨子肯定不信任他，罢了罢了，干脆直接给静太后。

于是，蔺晨飞进殿里，摆好罐子，抽出随身带着的笔墨写明来意。正准备出去，屏风后却传来女声，「是蔺先生吗？」

蔺晨吓了一大跳，一转身看见静太后差点没跪下来。嗯？自己为什么要跪？不知道，可能是娘娘太霸气了？

「草民蔺晨，参见太后娘娘。」

「蔺先生请平身，小殊在瑯琊阁住着没给先生带来麻烦吧？」

他本身就是个麻烦！我超想把他摁在凳子上揍他的你知道不！

当然这句话没说出口，蔺晨满脸笑容回复她，「长苏挺好，身子骨也不错……。」然后他看见静太后愣了一秒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两罐子肉，「……哦，这个呀，是这样的。」

蔺晨给静太后讲了来龙去脉后，太后不知为何开心的合不拢嘴，「多谢蔺先生惦记着景琰，那孩子啊，就是不懂多为自己着想，饮只饮水，食也不要精致，他的未来还得我费心呐！」

蔺晨听这话感觉挺奇怪，哪里不对劲，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不过他终究没有想起来，只是微笑着给太后行了礼便离开了。

蔺晨没遇见萧景琰，但静太后在蔺晨离开后差人到武英殿前等着。萧景琰一离开，宫人便告知他静太后有事寻他。

在还未登基前，萧景琰曾经和梅长苏提及，自己的母妃应是宫中最静得下来的人。后来萧景琰成了皇帝，静妃成了静太后，也不愿迁离原本的宫殿，只是一直住在芷萝宫，为得几十年的生活环境，为她的那些花花草草，为庭院里那棵楠木。

于是萧景琰离开武英殿，自然是朝着芷萝宫而来。

「母后。」

「景琰啊，来，尝尝这个。」

桌上摆着一个陶瓷碗，碗壁绘着粉瓣黄蕊的牡丹，很是精致。碗里盛着好些香气四溢的肉块，酱汁油亮油亮的，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的手艺。

萧景琰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因为从小被他母亲的手艺养大而自带吃货属性的他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从来没见过母亲用这种方式做肉，可是这些天钻研出的新做法？」

静太后听了这话不禁笑了，「好吃吧？好吃就多吃一些。」

然后她才说出这肉的来历。

「今天有人飞簷走壁进宫，给我送来了这么两罐子，这味道要是你喜欢，以后我让他多做一些？」

「什么？！」萧景琰听了倏地起身，「居然有人可以随意进出这里？是谁？这宫墙防卫怎么做的！」

「景琰你先别激动。」静太后抬头看看他，「是蔺先生。蔺先生你认识吧？就是救治小殊的那位医者。」

「自然，是知道的。」萧景琰扑通一声坐下来，「他怎么如此没有礼数？」

「哎！你怎么这么说呢！人家那是瑯琊阁少阁主，江湖人士，怎是一般礼教可以束缚的？我看他自由自在的，挺好的呀！」

「好吧，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

「你呀！真是的！」静妃示意萧景琰多吃一些，「整天国事国事，就不知道多吃一些，瘦成这个样子……我就希望有蔺先生这么一个可以照顾你胃的人照顾着你！」

萧景琰不说话。

「哎对了，你知道这罐罐肉在民间，其实是今天这个日子，娶了媳妇儿的男子送去给岳父岳母的礼品吗？」

萧景琰疑惑着嚼了嚼肉。

然后停住，愣了一秒。

又愣了一秒。

「你说什么！！！」

窗外，雨势稍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