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舞

这里千舞。
圈子:楼诚、史同、全职、名学。
文风常更动,不定期更新。
不是不更,只是脑洞未成。
好不容易弄好提问箱,来陪我玩儿呀~

[楼诚][荣霖] 倾诚之恋・第四幕

*楼诚,荣霖
*明楼与荣石为表亲,阿诚与一霖无血缘关系

明公馆的墙壁上挂着一只钟,明楼的亲姐姐明镜也不知道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里的,似乎在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头,她也曾经穿着镶了蕾丝作边的粉红色小裙子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可几年过去,物是人非,如今她只穿那些暗沉色丝的过膝旗袍,而挂钟的时针却依然每天走两圈,不曾间断。

大弟明楼已经被明家的家训家规培养成铮铮铁骨的汉子,明镜晓得,纵然如今的他委身日政之下,那也绝非他自愿。幼弟明台从香港回到了上海,经营着家里的小工厂,似乎也有了喜欢的人,生活渐趋稳定。

可世上一切总不是完美,没有什么故事是绝对的完美,比如这个明公馆,从前也发生过谁都不愿再次提起的事。

桂姨是明家十年前解雇的佣人。解雇的原因实在令人难以启齿,也不敢相信。桂姨疯了,疯到她把自己领养的孩子当作奴仆,既鞭又打,不给饭吃。明楼从小小的明台口中听得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子手上青青紫紫,童言无忌,他原是半信半疑的,直到他渐渐从桂姨的眉眼中发掘一丝戾气。

他逼着桂姨说出实情,还要她带着自己去找那孩子。然而,天不从人愿。

孩子消失了。起初明楼以为是桂姨干的,知道他发现从内部被破坏的后门的锁头。他扔下一句「你明天不必再来了」,却没发现回头前桂姨脸上最后一丝狡诈的神情。他又怎么会知道那孤苦伶仃的可怜儿被狠心的继母卖到哪儿去?

明楼派人到处寻找那孩子,可明家的势力也没办法找到一个身无分文的孩子,就好像被刻意隐瞒,或者说连这孩子也不愿意被找到。

彼时少年的明楼挥手示意下人退出去,坐在办公椅上他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他瞥见书架边靠着的小提琴盒,上头一个空荡荡的小洞。那里原本挂着一串金黄色的流苏,珠子刻着自己名字的英文简写,某天从音乐教室回家就这么掉在路上了,回头也找不回来。

其实也不过是几块钱的东西,就算是特别定制也便宜的很,要说明公馆里最廉价的东西搞不好就是那个,但明楼还是回头找,因为他觉得那流苏很重要。

为什么重要?

似乎它某一天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似乎它可以带着自己找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似乎是,那是一个错过的美好,而它遗失了,不过没关系,该是属于他的终究会属于他。

和南田洋子周旋实在是费心劳力的事,手下秘书又没什么能力,明楼扶着发疼的额,手里的钢笔断了墨水。

他想着那双忧伤的眼睛。「一霖」就像他的名字,一个霖字,清澈又悠远,好像带他回到了很久以前,自己早该遇见他。明楼总觉得那个眼神自己一定在哪儿见过,怎么想又想不起来。

过了几天,他又拉着荣石乔装一番混进盼君归。这政府重要官员和热河知名商人数次进入酒楼真的不是件好事,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明楼可不同意,那「一霖」虽是美人,自己却也不是英雄。

一踏进门,荣石就不知上哪去了。明楼随意找了个空位,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表演,在他眼里宛如浮云。

荣石找到了后台,一眼认出了浓妆下的许一霖,伸手要拉住他,却在碰到前停了下来。不可冲动。他换了个平易近人的眼神,轻喊了一句,「先生。」

一霖是没听过也认不出荣石声音的。他毫无防备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毛毛领让他愣了,哗一下面颊绯红,好在脂粉给他挡下了。「是……您找我?」

「对,对,我……我找,找你。」

荣石差点没甩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许久没出现的嗑嗑巴巴又来坏事。可他眼前的一霖,实在太不一般,他的面上挂着一副土到不行的大圆框眼镜,可是眼镜后圆睁的大眼睛清澈依旧,实在……让人想触碰。

忽然一阵冰冷的视线让他脊寒,他瞥见一霖身后不远的一个人,紧紧盯着他。荣石忽然有种被黑暗团团包围的错觉,被狠狠往下拉扯直至深渊。

「先生?」一霖随荣石的眼神往身后看去,心里忽然纠结在一起……。阿诚的狠戾眼神已经收了,一霖便以为荣石看见阿诚出了神。他低下头,苦笑着说了句「失陪」,侧过身子小跑离开荣石。

「哎!」荣石这才回过神,可一霖已从他身边跑远了。这时,远处的那人向荣石走过来,脸上竟挂着笑意。

「荣先生,久仰大名,我是阿诚,一霖的哥哥。」阿诚礼貌性伸出手,眼里堆着莫名的笑容。

「幸会。」荣石只得伸手握住对方,没想到阿诚手劲有些强,他挑眉,想从阿诚眼里看出什么。

「不错。」阿诚笑意更深,荣石愈发莫名其妙,「荣先生有双厚实的手,中指侧腹有硬茧,表示您经常握笔,您的家业是自己打拚出来的吧?」阿诚收回右手,「不过。」

不过?荣石心里一惊,这大舅子还对自己不满意?

阿诚往荣石那儿逼近一步,他刻意压低声音只他两人可以听见,旁边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了,成了几抹幻影,在荣石脑子里不成记忆,「不过,荣先生的中指、无名指和掌缘,都有淡黄色的茧子。」阿诚说,「是狙击枪吧?」

「你……。」荣石心跳漏了一下,「阿诚先生说笑了。」

「是说笑了。」阿诚站回原本的距离,声音也不压抑了,只是脸上笑容未减,「荣先生紧张什么呢?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话,不过荣先生有一点我倒是确定的。您想追求一霖吧?」

「去哪晃悠了?」明楼见荣石返回,脸色不太好看,少有的关心他一下。表演快开始了,他端起桌上的碧螺春先是嗅闻,然后啜饮一口。

「那位阿诚先生,真是个人物。」

「你说谁?」

「台上那位。」荣石往台子上一指,「他就跟我握了个手,就看出我拿过狙击枪。」

「你说什么?」

明楼的疑问被掌声掩盖过去,连带对荣石所言的疑惑全抛在脑后,他盯着台上的「一霖」,见「一霖」眼神对他有些闪躲,心里不甚欢喜。难道是钱不够?这明大才子遇事冷静,才能卓越,倒是站在情场上,面对真正想接触的人儿,连勾勾手指头都显僵硬。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今日的曲子不是数日前的游园惊梦,换了一曲霸王别姬,一霖在台上弔着嗓儿唱虞姬的词,阿诚在一旁衬着项羽的惋惜,惋惜终归是天命已定,谁也不愿拚死拚活去抵抗所谓命中注定。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这时,盼君归的宴厅门打了开,一个粗布衣服的中年妇女低头弯腰陪笑着走进来,她踩着小步,听得阿诚的声音才抬起头来。多少年过去了,小时候喊叫着那个声音也变了,但终归她认得。

「哎呀,将军哪!八千子弟俱散尽,乌江有渡孤不行。……」

感受到一股热烈的注视,阿诚皱皱眉头,抬眼往底下一望。然后他看见明楼身后几步站着的那个女人,他的琴弦倏地没了声音。整场安静,只听见他脣齿清晰,真正一腔项羽的愤恨和不甘。

「罢!」他忽然清亮地一喊,完全不是唱腔而是念白,可纯然就是不愿只身过乌江,不愿在命运面前低头,不愿低头而活,却愿直立而死。

「不如一死了残生!」他喊了句,眼里死瞪着那个女人。一众观众起了掌声,如雷贯耳,阿诚却草草鞠了躬,拉着一霖往后台走。

一霖也看见了那女人,但他不认识,只是疑惑的视线让荣石往身后看去,然后荣石赶忙转头掐紧明楼的手臂把他从幻想里脱回现实,「别回头,是桂姨!」

「啊?」明楼眨眨眼,「什么桂姨?」

荣石给他使了眼色,明楼才彻底回神。

「她来干什么?!」

「小点声!」

贾老板领着桂姨和管一霖他们这班表演团的领班在房门外使劲地敲门板。门栓上了锁,一霖假装没事,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阿诚靠着下舖一侧的墙,一双眼睛彷彿失了神。外头传来阵阵劝说的声音,还有桂姨的请求原谅,但无论外人怎么看她觉得可怜,阿诚只觉得那是一种老练的虚伪,像无数个阿诚自己度过的寒冬之夜,刺骨得令人难受。

一霖摆放好最后一罐化妆水,起身走向抱膝蜷成一团,快融入背景的阿诚。「半个小时了,阿诚哥。」他跪坐在阿诚面前,捧起他的手给他一丝温暖。他心里着实感到难过。

可能在外所有人都想,想阿诚是一个强势的、贪财的、苛刻的、只对一霖好的一个人,其他都视为敝屣,包括他自己,但一霖知道,那不过是因为阿诚的成长过程而让他层层堆叠无数保护色。阿诚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最基础的几个字也是一霖教会他的,他只知道生存,对「如何面对外人」这件事一无所知。确实如此,他畏惧受伤害,以为把自己放在利益的中心,就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或许阿诚比一霖聪明一些,但一提人情世故,一霖反倒成熟得多。

终归,阿诚只是军・统的暗影,立下再多传递珍贵消息和密函的行为功劳,也只是「不足为提」的下线工作。

「阿诚哥,你是唯一知道我身世的人,可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一霖放轻了声音,他要让阿诚只听得见自己,一米外那扇破木门,阻挡的是这个险恶的世界,「我想是你不想告诉我,可现在外头的人逼迫得紧,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办?」

阿诚的手攥着衣角,另一只手握紧一霖,七尺高的年轻人蜷缩着像个孩子,像一个受虐的孩子,他渴望阳光,渴望脱离无止尽的黑暗。

「一霖,让他们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们。」

松开手,一霖拍拍衣服的折子,把门闩开开,他道,「三位大人,真是抱歉,兄长现在身体疲劳,见客怕是无法好生对谈,能否择日再驾临?」

后来间隔几天,明楼和荣石安生了几天,工作的工作,想法子解决生意大事的想法子。盼君归里,也没谁再和阿诚提起桂姨的事,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提,谁有那个胆量招惹了这个古灵精怪的金貔貅,吃不完兜着走。

桂姨投奔明公馆,明楼是百般不愿的,毕竟自己当初执意解雇她,如今又接受可没台阶下。明镜倒只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又没结婚,找个人陪着聊几句家常,在弟弟们只知道工作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便留下了桂姨。

直到一个狙击任务。

明台和于曼丽是重庆的人,但明楼是延安的,就连明镜和荣石两个商人也都偏向延安。一日,明楼取得了明台小组即将狙击代号「弥达斯」的日本官员,告诉了荣石加派人手看护明台一切行动,务必要完成任务。

这个代号弥达斯,本意为贪婪之人。有言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本来弥达斯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本政府官员,可他被指派运送搭乘和平大会专列的樱花号乘客名单,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明台出了门。身后明楼就让荣石跟着。世道太乱,在那一声枪响之前,荣石原本天真地以为小巷子里不会出现任何人,可他在明台小组转身后留在窗台后头,确认尸体被完美地整理,不残存一丝痕迹,就是这一眼确认,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荣石亲自驾驶车子,几乎是飙回明公馆,他门开得大声,明楼皱着眉头从书房里间出来?

「做什么这样毛毛躁躁?明台没完成任务?」

「不是的哥,明台很好的完成了狙击,只是……。」

「只是什么?任务达成了就好,别的不用多说,你知道我不想知道其他多馀的。清理的人拿走名单了吗?」

「拿走了。可是大哥,那个拿走的人我们都认识……,不,不完全认识,只是……。」他见明楼偏了头,自己太不稳重,站直了身子稍作喘息,「大哥,我们组织的影子特工,是阿诚。」

「阿诚?你说,一霖的……。」

「对,我亲眼见他取走了子弹和名单。大哥,这个人我一直觉得深不可测,您要不要我查查他?」

「好,你查。不过一个作为特工的,还是少数没有代号者,你应该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时桂姨买了菜回来,差点忘了家里现在有外人的明楼连忙转话题,「除了重庆,还有其他别的地方有消息吗?」

「没有了,大哥。」

「没有无妨,就顺着这个消息查下去,有消息再告诉我。」

荣石点了头,却见桂姨站在一旁眼神呆滞,他示意明楼一个眼神,道,「桂姨,有什么事吗?」

「大少爷,荣少爷!」桂姨毫无预警跪了下来,「请救救我儿子吧!我看见他杀了一个日本人!」

「你在说什么?讲清楚。」

「我刚刚去买菜,想抄进路回来,经过一个胡同,拐了个弯却发现不是我要走的路。原本转头就好,可,可我看见我儿子……虽然他长大了,可我还是记得他的脸,我认得!大少爷,他肯定是无辜的,您千万救救他。」

「你说他杀了新政府的人,又说他是无辜的,到底是想救他还是害他?你是吗怎么认出一个分别十年的孩子?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明楼眉头皱得更深,「从前你已经害他那样重,如今还想让他受牢狱之灾吗?」明楼撇头不想看她,正欲开口让她去做自己的事,却被她接下来的话狠狠吃了一惊。

「不,不是的大少爷,我真的认得!他的下巴,他的发旋,还有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的!他就是我的阿诚!」

「你说什么?他叫什么?」

忽然被明楼的威压震慑,桂姨头低得更低,「他叫阿诚……对不起大少爷,从前我说他,没有名字……。」

「先不说你骗了我这事,你可以确定吗?他是你儿子?」

荣石给明楼递了杯咖啡,示意他语气缓些。刚才还说自己毛毛躁躁,自己现在不也是?可他知道明楼总懊悔自己没找到那孩子,是他的心病,于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多说什么。

只听桂姨颤抖着,不知道究竟是对谁说的,摸不着心思地说了一句。

「他不可能不是我儿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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